如果天空與海是一樣的顏色,為何世界還要殘忍地將他們一分為二?天際線的距離就連飛鳥也無法觸及,風聲雷鳴甚至還在他們之間鼓譟喧鬧。
安迷修自己從未想過這種問題,現在卻把它交到了雷獅手裡。後者挑起眉,不過片刻時間就給出了答案。
「世界沒你想的那般善良,想分就分了唄。」
安迷修征愣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啊啊,這個惡黨。他意識到了雷獅又在拐彎抹角地動搖他的信念,便毅然決然地搖了搖頭,「若真的如你所言,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個地方。」
「那也只是說明世界也沒那麼壞。」雷獅笑了起來,把兩條長腿收上屋頂,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攤攤手掌。
「你怎麼能總把事情往惡劣的方向想?」安迷修咬牙切齒。
「你怎麼能總覺得事情跟你想的一樣?」雷獅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死胡同。
海盜頭子忍不住大笑出聲,耿直的騎士先生擰著眉的模樣實在太過滑稽。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進行各持己見的對話,觀念打根子裡就不同的兩個人基本都是各說各話,誰也說不動誰,等到受不了了就開打,打完就各自走人,重複了無數遍。
「別這麼看我,這回可是你先開的頭。」等到雷獅笑夠了,才發現底下的安迷修居然還瞪著他沒走人,「你就沒想過世界其實就是個隨心所欲的大渾蛋?」
「你是說像你一樣的嗎?」安迷修眉頭皺得更緊了。
哇喔。正義的安迷修居然拐著彎罵人。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是這麼覺得。」把雙手枕回腦後,雷獅看著星星點點的天空,覺得今天心情特別好。
底下的安迷修安靜了大半天,雷獅不看也知道他還沒走,今天的騎士話罕見地話少,少得讓他奇怪,卻也沒想到此時竟會是笑聲打破了沉默。
雷獅瞥給他一個你腦子終於壞了嗎的眼神。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到頭來你不也覺得世界跟你想得一樣嗎。」安迷修笑著擺了擺手,卻還是止不住笑得打顫。
「就剛剛哪幾句話你回想了這麼久嗎?」雷獅難得沒忍住說了一句回去,安迷修無辜地眨眨眼睛,「畢竟我不太擅長動腦子的事呀。」
宇宙海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安迷修。」
「嗯?」
那的確就只是眨眼間的事情而已。
寒風與烈火盪開了舞蹈般的圓弧,安迷修拖著煙霧後跳而出時將雙劍擋在了身前,果不其然,下一秒偌大的衝擊又再次將他逼退了幾步,停在了光影的交界。
「既然不擅長那就別想了怎麼樣?」
直到剛剛都還離著一段高空的距離,如今便近在咫尺。翻湧的雷光點亮了須臾的黑暗,也點亮了那雙張狂的眼瞳,晶紫色的星辰亮得晃眼,連帶讓他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安迷修沉下眼嘆了口氣,「雷獅。」
凝晶的霜雪開始自刀面蔓延,被喚的海盜危險地瞇起眼,環繞在握柄的電流一下子驚起,張牙舞爪地像頭不長眼的猛獸一躍而起。
安迷修避開來時才感覺指尖有些發麻,他甚至還聞到了蛋白質焦燒的味道。
「怎麼?」雷獅扭了扭有些僵硬的手腕,凝晶所帶來的寒意的確不容小覷,但他可一點也不想讓安迷修留有放水的藉口,「喊了人不說話?」
退開來的騎士離開了光的斜角,完全站進了陰暗的那側,也虧得今天是個晴朗的月夜,才能恰巧把一黑一白分的清晰兩立。
「沒什麼。」安迷修穩下身形,一雙在亮光底下透得放藍的湖綠色眼睛,現在在陰影裡變成了隱含幽光的沉綠色,沒了平時溫潤如玉的模樣,銳利而不明亮,仿若還未打磨、最原始的原礦。
「在下只是想,至少在最後一刻前要好好喊過一遍你的名字。」
兇猛的雷電一下炸毀了分明的邊界,沐浴在雷湧間的海盜咧開嘴笑得猖狂。幾乎是同一時間,冷熱流的劍光交錯,巨槌砸出了鳴雷,雙劍的身影則緊追在後。
「哈、還挺囂張的嘛。」
寒意再次從手上漫開,與方才不同,他輕而易舉就能揮開安迷修憑單手拿的劍,兩人卻也都沒有傻到會走如此尋常的路數,熱流隨即而至,閃電則一掃下盤。他們倆打架總是火花帶閃電,實力縱然也有幾分,更直接點則是因為元力武器的關係。
「彼此彼此。」
兩人都藉著觸發的爆炸後退拉開距離,安迷修的襯衫在側腹開了個口子,雷獅則是肩頭劃了一道血痕,後者只瞥了眼,毫不在意地扛起雷神之鎚。
「今天可是你起的頭,那麼結束的時間就該我來決定了。」星際海盜仰著頭笑道:「可要讓我盡興啊,騎士先生。」
他們交換了最開始的位置,雷獅周遭卻始終閃爍著刺目的電光,是明是滅,全因他的意志左右。
簡直任性妄為得令人髮指。
安迷修握緊了劍柄,就連聲音也放冷了幾分。
「樂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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