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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x雷】不眠之夜

※ 騎皇PA,20歲安&14歲雷,私設如山,OOC屬於我


  安迷修有一個煩惱。


  他從小便被以作為皇族的貼身騎士為目標培養長大,他也以這項扶養他的皇家所賦予的使命感到榮幸,在他還年僅六歲時,雷王星的第三皇子在引頸期盼中出生,也因此,他便被自然而然地安排到了這位皇子的身邊,照顧並且陪伴、服侍他未來的王,在必要的時後擔任皇子的導師。

  在安迷修還只有十歲時他就要超前學習十多歲的知識,每天早晨得比皇子早兩個鐘頭起床練習劍法,他的禮儀課是上得最好的,或許是因為他打從心底憧憬着騎士這份職業,同時也衷心於這個有著紫眼睛的小王子。


  等到小皇子稍微長大了點後,脾氣似乎也跟著抽長的四肢長開了。這位倔強隨性的三皇子時不時就能把皇宮上下搞得天翻地覆,他在宮廷教師的鋼琴裡藏了不知從何而來的蟒蛇,翹掉繁瑣禮儀課程跑到外頭去溜躂,在教師打算訓他話時又拿出了自己滿分的題目卷,讓那些四眼的老古板說不出話。

  起初安迷修會去幫忙勸導,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從小就和對方交好,所以雷獅一開始還多少會聽他的話,後來次數多了,就連安迷修這個貼身騎士的話他也不聽了,甚至隔三差五地和安迷修發脾氣,騎士拿這位皇子沒辦法,卻也知道不能再讓步,強壓著讓雷獅做完了該作的功課。


  雷三皇子氣得一張臉都鼓起來,舉著鵝絨枕頭對著他就是一個勁地砸,邊砸還一邊用腳踹,嘴裡還一邊嚷著明明是你應該要聽我的話,那些功課無聊又不實用,全是些過氣的東西,學了能做什麼。

  騎士暗自嘆了口氣,一邊唸叨着用腳踹人很不禮貌,一邊將不安分的皇子按進床鋪裡拉上被衾,再關掉床頭的檯燈,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雷獅愣是沒能反應過來,只能忿忿地捶了兩下站在床沿的安迷修的胸口。


  「殿下。」他說,用手握住了王子對他不痛不癢的施暴,把那雙手放回被窩裡,「作為做完作業的獎勵,明天一天您可選擇和在下一起去任何地方。而現在已經到了就寢時間了,還請乖乖睡覺。」

  「真的?」在聽見「任何地方」時小雷獅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在騎士一面替他掖被角一面點頭時卻還要刻意地撇開臉,「我就不能自己去嗎?」

  「殿下。」安迷修苦笑,「在下是您的貼身騎士,所以這項要求恕難從命。」

  躺在床上的皇子不屑地呿了一聲,在無人看得見的陰影裡卻笑了起來。騎士先生為這缺乏貴族素養的一聲皺起眉,皇子卻搶在他面前發話,「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行了吧。」


  「既然要睡,那你還不上來?」雷獅轉過腦袋睨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就好像會發光似地,叫人完全無法忽視他的一舉一動。

  安迷修愣了愣,無奈地笑了。他畢恭畢敬地答了遵命後便爬上皇子的臥鋪,相當自覺地掀開棉被的一側,將床上幾乎要陷進床墊裡的小皇子給抱進懷裡。

  「那麼殿下。」他的手蓋在皇子帶著沐浴香氣的髮上,一下一下地順開那些柔軟的髮絲,安迷修放輕了聲音,虔誠地閉上眼睛,「祝願您有個好夢,晚安。」

  年幼的皇子半瞇著眼,任由貼身騎士撩開他的額髮,在光潔的額頭落上一吻,兩隻小手抱著屬於自己的騎士也跟著閉上眼簾。

  「晚安。」


  他們一直以來都是一起睡的。


  雷王萬分疼愛這個最年幼的孩子,否則也不會縱容雷獅一次又一次的胡鬧,再加上他的能力優異,八歲時就學會了將雷電運用在戰鬥練習上,雷王無論如何都不會希望這位皇子有任何差錯。

  貼身騎士正是為此而存在。所以在雷獅有意識後年輕的騎士會在每個夜晚裡坐在他的床沿,溫柔地朗讀那些美麗的童話故事。

  他們大多都是有關於騎士與公主、勇者和魔王,時不時與那些森林裡的動物相關,幼小的皇子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的騎士,好像聽得聚精會神,事實卻恰巧相反,雷獅壓根就對那些虛構的童話不感興趣,他只不過是喜歡安迷修的聲音,喜歡對方斂下目光,微勾的唇角用春風般的語調哄他入睡。


  等到他八歲第一次成功使用雷電,雷獅終於厭煩了一成不便迎來接大歡喜的結局的故事,他讓騎士放棄念睡前故事給他聽,但那時他也還只是個孩子,在安迷修退出去後他忽然發現,偌大的皇家級床鋪讓他一個人躺實在是空得發慌,雷獅便又把騎士喊了進來,小手拍拍自己的身邊示意對方上來。

  理由是「他稍微往旁邊滾一點就覺得冷」,安迷修拿扭起脾氣來的皇子殿下沒辦法,更何況時間又早過了鐘點,只得乖乖躺上床陪他睡覺。

  從那以後,小皇子的每個夜晚都需要騎士共寢才肯乖乖闔眼睡去。


  這個習慣正是造成安迷修煩惱的主因。

  歲月如梭,白駒過隙。如今三皇子已經準備迎來他的15歲生日大典,每天晚上卻仍然無比自然地把被單拍的啪啪響,用眼神問他幹嘛還不躺床。

  安迷修當然不是不願意,事實上他可樂意了。雷獅在睡著後的乖巧樣簡直可以說是深深震懾了第一次與皇子同床共枕的騎士,雷獅的體溫偏低,秋天時就會冷得縮起身子,四肢不安分地往安迷修這個人體暖爐身上湊,直把自己給塞進騎士的懷裡才善罷甘休。

  安迷修無比喜歡他這個模樣。抱起來小小一團,摸摸他的背還會發出幾聲含混的囈語,用圓臉頰磨蹭安迷修的胸口,那種感覺就好像平時總是張牙舞爪的小貓突然放軟姿態,聳拉下耳朵讓你摸摸他的頭,像把雲朵般的棉花糖含在嘴裡,心都要被蹭化了,融成一地糖水。


  但是不行。


  身為皇子的貼身騎士,安迷修有義務教導他成為一位更加強大、自主、獨立的皇子殿下,沒錯,獨立,這就是重點了。

  儘管雷獅除了睡覺以外的其他時候,對安迷修都是一副要理不理乃至於寧可他不在的態度,但無論他們那天發生過怎樣的爭執,當天晚上對方仍然會要求他一塊睡覺,沒有一天例外。

  安迷修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應該要讓他的殿下學會一個人睡覺,雷王星未來的繼承人怎麼能這麼撒嬌呢?騎士先生認真地想,所以在一次對方喊他睡覺時,他拿出了準備多時的理由。


  「殿下,在下今天還有一些事務要忙… …」

  「明天再做。」雷獅一秒駁回。

  「… …但是陛下明天就要。」安迷修臨危不亂地撒著謊,視線卻耿直得飄移開來。

  已經換上寬鬆睡衣的雷獅對著他挑了挑眉——安迷修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學來這種表情——他白皙的手伸長撈過床邊的椅子,抬腳一胯,雙手抱在椅背上對他說,「那我等你做完再睡。」

  「… …」

  「你最好快點。」雷獅歪著頭,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安迷修,「如果皇子明天起床後有了黑眼圈——我想應該不用我多說吧。」

  安迷修的表情有點微妙地扭曲,他與他的殿下就這麼僵持著對視了五秒,最終還是騎士嘆了口氣,在熬夜和妥協一天間選擇了後者。他走上前去一把抱起跨坐在椅上的雷獅,熟稔地關上檯燈,一起滾進了被窩裡。

  他聽見黑暗中小貓咪正在吃吃地笑,衣領被揪住的安迷修被迫低下頭,正對上那雙古靈精怪的紫色眼睛。

  「事務呢?」雷獅還刻意這麼問,安迷修幾乎都要看見他咧開笑時露出的虎牙。

  「您不是讓我明天再做嗎。」他這麼說,話裡滿是說不出的無奈,精壯的手臂將皇子纖瘦的身板圈進懷裡。

  雷獅從善如流地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把腦袋枕在騎士的手上,繼續揪著安迷修的話不放,「不是說父王明天就要?」

  「在下是您的騎士。」安迷修順著他的頭髮頓了頓,在他的額前親了一下,「自然是以殿下您的命令為優先。」

  「哼。」雷獅彎起嘴角,顯然對這個答覆很是受用,「知道就好。」

  他又蹭了蹭底下的床單和溫暖的懷抱,安迷修的身子很熱,他幾乎感受不到涼意,兩條腿很是自然地纏在身旁的熱源上。

  「睡了。」

  「晚安,殿下。」


  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句話作為人類的本性而言可以說是十分貼切了。

  安迷修在那之後每隔幾天就變著理由婉拒雷獅,而雷獅也變著花樣讓安迷修再一次的妥協,騎士先生抵擋不了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也就沒有一次成功過。

  安迷修!你怎麼這麼沒用!他抱著懷裡沉沉睡去的小皇子在內心深處唾棄自己,太糟糕了,不就是拒絕同寢而已嗎,連這都做不到你20年的騎士道都白學了。騎士一下徹底陷入了自我悔恨中,眉頭皺得能擰死一隻蚊子。

  但他一低頭看著三皇子睡得香甜,方才心中所想又在霎時間灰飛煙滅。

  下一次,安迷修閉上眼睛咬著牙,下一次他肯定會好好拒絕的。


  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隔天晚上,當雷獅坐在床沿,踩著安迷修半跪下的膝蓋讓他給自己脫襪子的時後,看著對方的呆毛在頭頂晃啊晃的,小手一伸就是狠狠一拽。

  「嘶——殿下,請不要拽在下的頭髮,這樣很不禮貌。」安迷修被拽得猝不及防,他吃疼的抽氣,忍不住捏了下還在手裡的小腿肚,然後被拽得更用力。

  雷獅對他的戲精本精哼哼兩聲,他根本就沒用多大的力氣,安迷修卻一副頭髮被拔了一大撮下來的表情,他將另外一條光裸的腳抬起來踩在騎士的肩膀上,矮下身來時,兩人的鼻尖幾乎要撞在一起。

  「安迷修。」雷獅現在的動作一點都不優雅,比起一位雍容華貴的小皇子,他現在顯然要更像一個民坊街頭的小混混,如果被他的禮儀老師看見了多半會想直接拿刀自刎,安迷修也為此蹙起眉,唇瓣微啟,剛想說些什麼就被雷獅截了話頭。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安迷修眉心一跳,「如果您指的是您又翹掉歷史課程的事情。」

  那雙眼睛危險得瞇起來,他倆的臉靠得太近了,這讓安迷修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三皇子細長的眼睫毛,稚氣未褪的臉蛋逐漸勾勒出幾分英氣,他眨眨眼睛,直到現在才恍惚意識到眼前的幼貓正在逐漸成長為美麗的雄獅。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雷獅踩在安迷修肩膀上的腳用了幾分力道,他也厭惡彎彎繞繞的講話方式,索性開門見山地投了個直球,「你就這麼不想和我一起睡?」

  「怎麼敢。」安迷修呼了口氣,單手握住皇子細瘦的腳踝把它肩膀上移開,一面竭力不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白花花的大腿根上。

  「敢?」雷獅掌握到了關鍵用語,被扣住的腳扭了扭卻沒能掙脫安迷修的桎梏,他放過了騎士的呆毛,轉而捻緊兩側的床單,上身因為抬起腳而有些後仰,挑起一邊的細眉,「就是說你其實真的討厭和我睡?」

  「當然不是。」安迷修把他的腳放下來,順便很快地把另一腳的襪子也脫了,站起身來時微微欠身,「殿下您… …」

  「叫我雷獅。」小皇子沉下聲來,不容置喙地命令。他平時不介意安迷修因為位階意識成天喊他殿下,但此刻他卻微妙地對這樣的稱謂感到反感,安迷修張了張嘴,還是順從地改了口。

  「雷獅,你該先睡覺了。」

  嘖。雷獅絕對是不肯的,他扯著安迷修的衣服,惡狠狠地放話,「你如果今天不交代清楚我就不睡覺,別總是找那些爛到家的藉口。」

  他還沒換睡衣,安迷修怎樣都不能故技重施把他直接壓近床裡睡,他早就想好了。


  安迷修看著鬧起脾氣來的皇子殿下,感到了一陣陣的頭疼,「雷獅,我沒有不想和你一起睡。」

  「那是什麼理由?」他板著一張臉,明明雷獅才是坐著的,安迷修卻愣是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居高臨下的感覺。

  「我說夢話了?」

  「並沒有。」安迷修搖搖頭,試圖選擇了一個比較委婉的暗示,「雷獅,你再過兩個星期就要15歲了。」

  「那又如何。」雷獅還挺不以為然的。

  「… …這意謂著你又長大了。」安迷修明顯看見對方愣住片刻,他嘆了口氣,乾脆也直接了當地表明了內心的想法,「得要有人陪著睡才睡得著,一直這麼撒嬌是不行的,雷獅。」

  安迷修看著對方瞪大了眼睛,臉上的難以置信一閃而逝地被憤怒頂替,墨髮間的尖耳也泛起緋紅,卻不知道是氣紅的還是羞紅的。

  「你覺得我是一個人睡不著才讓你陪我睡的?」雷獅揚高了聲調反問他,語氣卻咬牙切齒得難掩他的慍怒,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這下換安迷修茫了,難道不是嗎?他愣在那裡不回話就相當於是默認,雷獅的臉色暗了下來,近乎低吼地喊安迷修出去。


  「雷獅… …?」安迷修被吼得慌了神,雷獅卻直接一把揮他的手,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給我出去!」他指著門外,「既然這樣今天就不用你陪我睡了好吧,出去!」

  見安迷修還站在那裡,雷獅想也不想就把枕頭抓過來砸他,在被接下後他深深地看了還真不打算走的騎士,翻過身子去搆床另一邊的花瓶。

  「雷獅!」安迷修緊張了,他連忙把枕頭放回去後往門口退,雷獅瞪著眼睛回過頭來,伸出的手停在瓶口邊上,「別讓我再說一次。」

  「… …在下這就出去。」他垂下頭,雷獅這回是真的很生氣,安迷修雖然擔心他,卻也知道此時不該再多說些什麼,黯然地開了門退出去。

  直到那扇門扉關上,安迷修都沒有再抬起頭。雷獅看著緊閉的房門只覺得心頭一陣煩躁,隨手一揮就把價值不斐的花瓶揮落在地,陶瓷瓶具在清脆的響聲中化為一片片碎片,同一時間外頭傳來焦急的喊聲,雷獅轉頭就朝著房外大吼。

  「不准進來!」


  他吼得很大聲,估計走廊上的其他傭人也能聽見,但雷獅才不管那麼多,他繞過一地的花瓶碎塊換上了睡衣,粗魯地關掉檯燈後,拉過棉被就把自己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

  煩死了。雷獅捏緊了棉被角,牙根被他咬得發麻,得要人陪著睡才睡得著?他看起來像是那麼幼稚的人嗎?安迷修那家伙是不是覺得換個人來陪他也無所謂?

  深藍色的髮幾乎與黑暗同化,蹭在寬大的枕頭上像被灑開來的墨水,光裸的小腿蹭了蹭床單,渾身都打了個顫,怎麼這麼冷,雷獅擰起眉,盡可能的把自己縮成一團保留身上的熱度,卻不見起效,他又想到平常有安迷修在,完全不會有讓他冷著的機會。

  那個蠢貨。一想到現在就在門外的人他就來氣,他一直都不滿對方把他當作小孩來看待,更別提在對方眼中自己居然是那麼軟弱… …雷獅忿恨地蹬了幾下床單,一個人睡就一個人睡,他還省得隔天早上不會被忽然叫醒。

  這麼想著他便閉上了眼睛,把至今為止所知道的咒罵全招呼在安迷修身上。


  而這邊待在門外的安迷修想起雷獅發怒的樣子內心已經沒了底,只是呆愣愣地望著皇子房門上的花紋出神。

  他當然知道雷獅的脾氣不好,但也不至於到胡亂撒氣,他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也就是說這回安迷修真的踩進了雷區。

  哪裡誤會了嗎?安迷修懊惱的低下頭,好在已經夜深,這條走廊多半不會再有人過來,也就不會有人見到他這副被趕出門的模樣。

  『乓啷——』

  「殿下!」他被清響嚇得一震,手已經放上了門的握把,就聽見裡頭劈出一道怒喊,整個身子都隨之定格了幾秒,最後仍是默默地放下了手。

  被主人拒於門外可以說是他這個貼身騎士的失職了。

  安迷修扶著門板嘆息,努力回想對方一直以來的態度。的確若是讓外人來看的話,雷獅怎麼也不像是一個需要人陪伴才能入睡的孩子,也許是因為他從來都這麼認為,而有了先入為主的肯定,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是為什麼?

  如他所言的只是需要一個暖爐?一個抱枕?這兩樣東西對於一個皇子來說只不過都是一句話的事情,又何必非得拉著他作伴?

  換句話說,非他不可?

  他回憶起平時相處間的種種細節,從雷獅翹過所有人的課卻獨獨不翹他的劍術指導,到對方僅僅讓他一個人喊他的名字,滿臉嫌棄卻從未真的要求過要更換騎士,和他四處走馬看花時難掩的開心,在睡著時毫無防備的模樣,哪怕真的熬夜也打算等他做完公務——

  安迷修愣愣地細數,感覺自己好像頓悟了些什麼。

  房間內又傳來了悶響,這回他沒有再貿然出聲,而是靜觀其變得將耳朵貼上房門。

  在第四次翻身後雷獅終於一怒之下把枕頭給摔了出去,砸中了櫃子上裝飾用的木盒子,聽著沉重的墜地聲煩躁坐起身。

  睡不著。

  難道他真的像安迷修那家伙說的一個人就不能睡?

  雷獅幾乎要把身下的床單給抓出一個洞來,怎麼可能,他完全不想管自己現在的狀況就是如此的事實,只知道分明是標榜足以與雛鳥的羽絨一般舒適的皇室寢具,他卻無論如何輾轉也難以入眠。他悻悻然地隨便抓過床上的另個枕頭,把自己又埋進床裡,他的枕頭剛剛被他扔出去了,所以手上這個是平常安迷修用的。

  把臉埋進去就能聞到對方洗髮水的味道。

  熟悉的薄荷味。雷獅閉上眼睛,沒人喜歡汗臭的味道,所以他總讓安迷修把自己洗乾淨了才上床,平時安迷修也因為知道他不喜歡,在訓練完後都會先確定身上沒有那些那厭惡的氣味後才來找他。

  雷獅自己不是用這種的,甚至於他挺嫌棄這種刺激又冰涼的味道,但是如果是沾在安迷修身上,好像又不是那麼討厭了。

  他把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裡,興許是氣味使然,他不自覺地往對方原本躺的地方蹭過去了一點,尋求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伸過去的手理所當然地撲了空,落在不被體溫眷戀,冰冷冷的衾枕間。

  雷獅一下就被冷得把手收回來。細眉微蹙,通透的眸子半睜著,載滿一整個夜晚的星空,卻實在太冷了,冷得他想把整床的棉被都捲到身上,當然這不可能,這張床對一個少年來說還是太大,這整個房間對於一個人來說都是如此。

  大得仿若無邊星海,而他孤身一人,在不眠的夜裡沉淪。

  「安迷修… …」

  年幼的皇子喃喃喊著騎士的名,復而又咬緊了下唇,倔強得不願向夜幕低頭。他把自己的頭也悶進了襖被裡,像藏在雲層間的雷電,白色的睡衣襯衫被他蹭開了幾顆扣子,冷空氣從棉被的縫隙竄進來,雷獅便把那處堵上,雲叢成了他的庇蔭,在吐息間溫暖起來,卻狹仄得連讓他伸長腿都做不到。

  「安迷修… …!」

  他死咬著膨軟的被單,怒氣凝結成淚滴積聚在眼眶,一下就忘了自己原先氣憤的原因。是騎士的無禮?又或是自己的喜愛被當作孩子氣的撒嬌?此時都被拋諸腦後。

  明明是他的騎士。

  雷獅不清楚這究竟該說是惱怒又或者委屈,腳趾因為情緒而繃緊,把床單踩出一道道皺摺。

  口口聲聲說當他的貼身騎士保護他,現在呢?

  把他一個人扔著回房睡覺了。

  或許是冷的,也或者他真的氣到發抖,又或者別的什麼,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雷獅把它們全蹭在枕頭上,眼不見為淨。

  混蛋。他氣得快把牙給咬碎,孩童發達的淚腺崩潰得愈發不可收拾。


  「殿下?」

  雷獅渾身一震,門板的叩擊聲又接著響起,隔著一層厚絨被就像隔著一個小行星帶,渺小而遙遠。

  安迷修維持著用手指骨敲門的姿勢,他一步也未曾離開過皇子的房門前,從剛剛的聲響可以知道雷獅還沒睡著,裡面卻沒有傳來回應。

  「殿下,您還沒有睡著對嗎?」

  「… …」

  「皇子殿下。」即使知道對方看不見,若竹色的眸子也放緩了神色,「您真的不要和我一起睡嗎?」

  雷獅已經把頭探出了被窩,為了聽清楚安迷修在門外說什麼,他剛想開口回應就又把臉埋進了枕頭裡,試圖用悶聲來掩蓋不輕不重的鼻音。

  「不需要。」他盡力讓語氣帶上憤怒,「沒有你我一樣能睡好。」

  哪裡是能睡好的樣子。安迷修無奈地失笑,雷獅在和他度過的夜晚裡從來都是睡得極快,說是閉上眼睛三秒入睡都不為過,這個謊撒得不像他機靈的三皇子,更像一個14歲的孩子。

  「但是殿下,雷獅。」他故作困擾地喊著,將額頭抵上門板,「沒有您換我睡不好了。」


  雷獅怔了怔神,抿著唇沉默了一陣後撇撇嘴,從床鋪上挪了下來。

  「便宜你了。」雷獅把手放上金屬的門把,輕輕地哼了哼聲,「畢竟騎士如果睡眠不足也很麻煩。」

  房門開啟了一條細縫,走廊的燈光滲進了漆黑的房內,那雙貓般的紫色眼睛更像在晦暗中放光。

  「安迷修。」

  雷獅轉過頭去,一方面不看他臉上噁心的微笑,一方面不讓他再多看一眼自己的臉,只是抱著手邊和門口的騎士說:「地板冷。」

  「知道了,殿下。」

  安迷修當然看見了皇子微紅的眼眶鼻子,還有那雙赤裸地踩在瓷磚地上的雙腳,他進房帶上了門,輕而易舉地將瘦小的皇子給抱了起來。

  身體接觸才讓他發現雷獅的體溫仍然偏低得嚇人。

  躺到床上時安迷修注意到只剩下一顆枕頭,甚至還能感受到一點濕意,愧疚和自責一下湧上心頭,雷獅已經把整個臉都埋進了他的衣服裡,並且完全沒有抬起頭來的意思。

  懷裡的身軀還在微微發顫,安迷修就像以往那般,一下一下地順著被對方蹭亂的髮梢,將他擁入懷中傳遞溫度。

  直到陣陣顫抖隨著呼吸聲漸緩,騎士才閉上眼,在王的前額落下親吻。


  「晚安,雷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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