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似乎就是這座城市最華美的衣裳,琳瑯滿目的花燈招牌,燈紅酒綠的街口,形形色色的人們。無論外頭的天色是如何漆黑,也一點都不妨礙人們徹夜狂歡,在金錢與美色的欲望中沉溺。
雷獅並非完全厭惡這種聲色場所,不如說他還樂在其中,否則也不會親身投進賭場老闆這種職業,但這不代表他就不會扯著領帶,為鋪天蓋地的酒臭味皺起眉。
「臭死了。」他碰地打開酒店的房門,價值不斐的領帶被他隨意地朝後一扔,精緻的臉上滿是嫌棄,跟在他後頭的安迷修有些無奈地把那條領帶撿起來,規矩地放在門口的櫃子上。
酒店就位在賭場的樓上一層,身為老闆,雷獅本沒有親自來到這種地方的必要,但再怎麼樣也得和一些貴客會談,今日便是如此。只不過在他結束會談後,有一名貌似是輸光了錢的賭客,藉著酒精壯膽,竟是直接朝著雷獅衝過來,還保持著商業微笑的雷獅一下沒反應被直接撞上,那人嘴裡叫囂著常見的輸家語論,酒氣全往他身上噴。
當時就在現場的安迷修接著衝上前把人制伏,剛想和客人道歉賠不是,誰想他一抬頭就發現眼前的哪是什麼客人,正是自己的大老闆。
安迷修看雷獅的臉都黑了不只一個色階,連帶看著手下的人的目光都帶上了憐憫。
這個人的運氣真是背到家了。安迷修在心底點了個小蠟燭。
在雷獅沉着聲喝斥保安把人帶下去後,正想回到工作崗位的安迷修就見雷獅先一步走到了他剛剛負責的牌桌面前,和他的其他同事講了幾句話後,紫色的眼睛和他對上眼,雷獅揚著嘴角衝他作了個口形。
又是提早下班的一天。
「辛苦了。」
安迷修倒了一杯水給他,雷獅已經脫了西裝外套,正在解襯衫的鈕扣,見他把水杯遞在面前只是用眼神示意一下他放在矮櫃上,自己便站起身,說了句我去洗澡便把浴室門甩上。
深知他有潔癖的安迷修苦笑了一下,老實地收拾起被亂丟在床鋪上的衣物,一面聽著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一面從櫃子裡翻出了清香劑,開始消去房間內可能殘留的酒臭味。
明明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卻意外討厭這種味道,該說是唯我獨尊嗎?
安迷修搖搖頭,從衣櫃的底層拿出備用衣物,浴室裡的聲音很快就停止了,想來雷獅應該也就是簡單沖個澡,在安迷修把窗戶打開來通風後,轉頭就看見雷獅拿毛巾抹著臉,全身上下只圍了一條圍巾在腰上,平日狂亂翹起的短髮濕答答地垂下來貼在臉邊,邊走還邊往地上滴水。
「至少把頭髮擦乾了再出來,感冒怎麼辦。」安迷修迎上去,有些責怪地看著他,雷獅哼哼兩聲略過了安迷修,一屁股坐在床沿,「你管我。」
現在是夏天,更別說酒店內都有內置空調,感冒的確不太可能。
安迷修嘆了口氣,認命的跨上床接過毛巾,雷獅樂得有人給他服務,閉著眼睛放安迷修給他擦頭髮。
雷獅就坐在床邊,安迷修則半跪在他身後,雷獅坐沒多久,身體就很自然的向後靠,惹得安迷修無奈地捏捏他的耳朵尖,「你這樣靠著我我還怎麼擦?」
「那就不要擦了,也冷不死人。」雷獅說着就轉過身去,輕輕推了一把就輕易地把人給壓倒在床,他輕笑著坐到安迷修身上,那條浴巾虛掩著兩人相貼的部位,若隱若現得欲蓋彌彰。
安迷修定定地看著雷獅遮住了酒店昏黃的燈,對方身上似乎還殘留著一些水氣,肌膚還泛著一點紅,雷獅很瘦,但並不是完全沒有肌肉的病瘦,只不過相比之下更加結實,髮上未乾的水珠滴在肩膀上,沿著他的身體曲線滑進浴巾間,看得安迷修一下愣了神。
「看哪呢。」雷獅扯了一把他的領帶,這一下把領帶從燙平的小背心裡扯了出來,安迷修視線一晃,回過神時就撞進了帶著笑意的絳紫色。
雷獅的食指抬起他的下巴,唇瓣相貼交換了一個輕淺的吻,另一手一邊忙不迭地開始寬衣解帶,安迷修瞇起眼,扣住了深色的後腦勺,強行加深這個吻不潔的程度,雷獅也不生氣,勾著舌尖主動回應,甚至晃起了腰,不輕不重地磨蹭著下腹部。
「要做?」
分開時兩人都微喘著氣,安迷修按住了雷獅正準備摸向他皮帶的手,後者有些不滿地揚起眉,「廢話。」
安迷修笑了起來,安撫般地親了親他的嘴角,「今天玩點不一樣的。」
雷獅愣了愣,感到有些意外,「這麼有興致?」他推了一把安迷修的肩膀跪坐起身,兩人的距離一下拉開,手掌還不懷好意地摸了一把安迷修的大腿,「那得照老規矩來。」
「當然。」安迷修若無其事地把那隻作亂的手挪開,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副撲克牌,薄荷綠的眼睛帶上一點歉意,他晃了晃手裡的小盒子,「這裡什麼都沒有,不如就用最傳統的一種?」
「行。」雷獅撒手從他身上翻下來,隨意地躺在枕頭上,支着下巴,勾著唇角笑盈盈地看著他的小情人,「玩什麼?」
安迷修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把牌抽出來,食指輕點出第一張牌面,撲克牌在他指間轉了個圈,最後被他夾著牌角停下,雷獅也看清了那是一張Joker。
「玩簡單一點的吧。」安迷修朝他和藹地笑了笑,「抽鬼牌怎麼樣?」
「抽鬼牌?」雷獅挑著眉,「安迷修你要更名安三歲了嗎。」
「好玩的遊戲才會留到今天,給他點尊嚴。」安迷修坐在床的另一端已經開始洗牌,試圖為抽鬼牌挽留一點名譽,雷獅在聽見他說好玩時很不給面子地嗤笑一聲,晃著小腿抱過一顆枕頭。
「兩個人玩?」
安迷修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抽鬼牌就抽鬼牌吧,決勝負也快。雷獅無所謂的想,毫不掩飾地打了一個呵欠,安迷修還沒把牌遞給他,雷獅挑開眼皮就看見這個賭場的專業荷官連洗個抽鬼牌都不耐煩地玩著花樣。
「又想讓我誇你?」雷獅笑出聲來打斷他。
安迷修正巧分開了手,紙牌在他的兩手間拖出長長一道軌跡,最後又全都收在他的手心裡,他身上還穿著荷官的那套制服,除了剛剛被扯開小背心外,連白手套都沒脫,倒真是有模有樣的。
「被你發現啦。」安迷修眨眨眼睛,終於開始給牌分堆,發牌這種事情他熟練得很,只不過放的地方從光滑的賭桌換成了床鋪,眨眼間兩堆牌就已經擺在了兩人之間。
「省省吧。」雷獅把下顎擱在枕頭邊上,伸手把其中一堆牌攬過來,單手整了整雜亂的撲克牌,「等你贏了之後我考慮看看?」
「一言為定。」
安迷修看著雷獅趴在靠枕上,一隻手上舉著半組的撲克牌,攤開了遮住他大半張臉的扇形,卻獨獨露出了那雙眼睛,半斂著盯著自己的手牌。
雷獅的另一手懸在牌扇上頭,指尖在扇緣遊走,安迷修就這麼看著那隻手跳舞般地在牌上挑挑揀揀,手指隨著挑出的張數彎曲成刁鑽的樣子,不一會兒十來組同號就被甩到了中間。
「你光看著就行了嗎?」注意到他的視線,雷獅笑了一下把牌扇收合起來,好像被他拿在手裡的真的是一把扇子,而非光滑的紙牌,安迷修搖搖頭表示認輸,中規中矩地把同號挑出來,要比玩牌的花樣對方要比他吸睛多了。
兩個人玩抽鬼牌,勝負場總是來得特別快。
一來一往之下,兩人中央的牌堆越來越高,過程行雲流水,兩個人連眼神都沒飄過一下,直到安迷修抽過一張牌扔出一對,雷獅才終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朝安迷修那邊趴了一點。
「不行啊安迷修。」雷獅這麼說著,手裡搓著僅存的兩張數字牌,「弱爆了啊。」與趴在床上的他不同,安迷修是坐在床邊的,也因此雷獅不得不稍微揚起頭才能和他對上眼。
「看來我今天運氣不好。」安迷修釋然地嘆了口氣,似乎也並不怎麼介意,老實地把僅存的三張牌遞到他的面前。
「運氣不好?」雷獅意味深長地重覆了一遍。三分之二的獲勝率,就這麼結束也未免太無聊了,他幾乎都要懷疑這是安迷修為了婉拒他的邀請,才刻意說想玩別的。
那不就沒意思了嗎。
雷獅看著湊到自己面前的三張牌,食指懸在中央的紙牌上搖擺不定,他抬眼看了一下安迷修半點沒有催他的樣子,撇了撇嘴,抽起左手邊的那張。
雷獅把牌舉到自己面前,吹了個飄搖的口哨。
Joker。
「風水輪流轉?這下立場就對調了。」雷獅就像來了興致一樣笑起來,換了一隻手抱枕頭,手上把三張牌收起又展開,神秘地半遮著笑,由下而上的紫眼睛藏在牌背和黛藍的髮間,「畢竟是你想做的事情,還是靠你的運氣來決定吧。」
他刻意加重了運氣兩個字,言外之意不說自明。
「那還真是。」安迷修沒有猶豫太久,抽了正中那張,毫無懸念地,那是張數字牌。
勝負已定。
安迷修把那張和自己成對的同號扔在中間,雷獅便也跟著扔了手牌,二話不說拉過安迷修的衣領向後倒去,後者被扯得重心不穩,雙手順其自然地撐在他的兩側,床上的撲克牌被這一騷動弄得掉了不少,安迷修暗自心疼了一把自己的牌,但旋即就顧及不上了。
雷獅勾著他的脖子強迫他垂下頭,視線相對的瞬間卻是滿滿嫌棄,雷獅的手指夾著一張紙牌敲敲安迷修的脊椎,「手法還行,手段太爛了。」
「是嗎。」安迷修眨了下水綠的眼睛,笑容有些不好意思,他把雷獅的手捉到唇前親吻,紙牌上七彩斑斕的小丑踩著單輪車,與方才被抽走的黑白小丑除了色彩如出一轍。
「你怎麼知道我會抽左邊的?」雷獅挑起眉,「我如果選右你可就沒戲了。」
「誰知道呢。」安迷修親了他一口,笑咪咪的,披在雷獅腰上的那條浴巾在剛剛的大動作下失去了遮擋的作用,「身為戀人的直覺?」
「呸。」雷獅沒料到他忽然不要臉,沒忍住偏頭做了個誇張的表情,他抬起腿蹭了蹭安迷修的腰間,「就結果而言是你贏了,說吧,想做什麼?」
安迷修想了想,湊到雷獅耳邊細聲說了什麼,只見雷大老闆的臉色僵了片刻,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張了張嘴最後又咬緊牙根,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 …衣冠禽獸。」雷獅死瞪著身上的人,目光能燒人的話安迷修已經融了。
「願賭服輸。再說… …」安迷修不甚介意地親了親他的嘴角,雙手沿著赤裸的腰線下滑,摸到後腰處剛剛那顆被雷獅抱著的枕頭。
「你不也希望是這種結果嗎。」安迷修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那張黑白的小丑,舉到雷獅面前晃一晃,得到了讚賞般的微笑。
「我還是有學到一點東西的。」
雷獅給他的三張牌裡,壓根不存在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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