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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x雷】Witch〈城鎮〉

※ 孤兒安x自由魔女雷,靈感來源是魔女集會。

※ 在OOC的區塊大鵬展翅,私設如山,廢萌不講道理。


〈城鎮〉


  雷獅睡醒的時候懷裡的抱枕已經不見了,他瞇著眼睛,剛想喊人過來教育教育,他便嗅到了從廚房裡飄來的香氣。


  動了動有些痠痛的脖子,雷獅按著自己的肩膀從沙發的扶手探出去,就看見棕髮的小孩踩著小凳子,雙手拿著大湯勺在鍋裡攪拌,時不時再灑點調味料進去,白煙隨著他的動作冉冉直上,暈開了屋裡檀木香。


  魔女撐著腦袋凝視著孩子爬上爬下的背影,直到安迷修啪地一聲把火給關了,雷獅立把頭縮了回來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回沙發。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就從視野裡收獲一隻戴著大手套舉著鍋子的安迷修。


  「咦?雷獅你醒啦。」安迷修見雷獅半睜著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一邊笑著打招呼一邊把熱呼呼的濃湯放到桌上,「正好起來吃晚餐,雖然我第一次煮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


  雷獅意思意思地湊上去嗅了嗅,點點頭評價,「香味還可以。」從客廳就聞到了。


  安迷修聽得眼睛都亮了,連忙裝了一碗湯遞給他。雷獅從剛剛就聞到了香味,空了一天的胃早就讓他迫不及待,他對著湯勺呼幾口氣,瞥了一眼視線黏在他身上的安迷修,閉著眼睛把湯送進嘴裡。


  「… …嘔。」雷獅頓了頓,差點沒把碗直接摔出去。


  「雷、雷獅?」安迷修看著魔女捂著嘴別過頭,有些緊張地跑了過去。他試過味道了應該沒這麼難吃啊?


  「安迷修… …」雷獅撈了另一個碗把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他用手背擦著嘴,五官皺巴巴地問下廚的孩子,「你拿什麼東西煮湯?」


  「呃,曼德拉草還有地瓜,還有一些你廚房裡的調味料。」安迷修老實地想了想,「還有一點之前去城裡順便買的西洋芹… …」


  就像被話語猛地觸碰到神經,雷獅的胃部一陣翻攪,說不清的噁心感堆到喉頭,讓他又忍不住扶住沙發的扶手乾嘔。


  安迷修慌張地給他倒了水,直到雷獅終於緩過勁來,他才聽見魔女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手臂裡傳出來。

  「下次別加芹菜。」雷獅很是嫌棄的皺著眉,他沒想到這小鬼居然還額外買了那種調料回來,好巧不巧還正好買到他不吃的西洋芹。


  安迷修愣了一會兒,腦袋耸拉下來,點著頭說知道了,一邊問雷獅要不要再多喝一點水。


  魔女揮了揮手說不用,水一點味道都沒有,反而帶著芹菜的胃到在他嘴裡竄,想想更難受,他的臉色就又更差了。


  就在安迷修捉摸著是不是應該再去煮點什麼當晚餐,雷獅又把手伸過來,揉了一把他蔫噠下去的呆毛,「你早上拔曼德拉草就是想拿來煮湯?」


  魔女的表情有說不清的複雜,安迷修以為他還在生氣,就低著頭說話,「因為聽說把根放在枕頭底下可以幫助睡眠,剩下的扔掉也很浪費… …」


  雷獅挑起眉,有些意外,「你睡不好?」


  「不是!」安迷修嗖地一下抬起頭,「是放在你房間的!」他怕雷獅誤會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復而又立刻欲蓋彌彰地摀住自己的嘴。


  這小鬼… …魔女好氣又好笑地瞇起眼。


  「偷偷闖進我房裡放東西。安迷修,你膽子真的不小。」雷獅雙手都拍上了安迷修圓滾滾的臉蛋,捏著小孩軟呼呼的臉頰往兩邊揪了揪,惹得小孩子唔唔地叫了幾聲,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雷獅看著被拉長紅腫的臉笑了,鬆開手把那鍋湯推到安迷修面前,「你知不知道曼德拉草煮湯有另外一種效果?」


  安迷修這會兒還摀著發紅的臉頰搓揉,看向對方的眼神滿是疑惑,雷獅大概也猜到了這點,畢竟書上並沒有寫。他坐在沙發上,修長的身子大半都陷進了柔軟的椅背,魔女勾勾手指,鍋裡的湯勺動了起來,似乎攪拌了一會兒後舀了幾匙出來在安迷修面前的碗裡。


  那雙紫晶色的眸子笑看著他,「把那碗全喝了。」


  安迷修不知道他做了什麼,自知理虧的他也沒多說,已經不燙的湯讓他捧起碗就直接往嘴裡倒。


  「嗚——」


  滿嘴菜味。安迷修第一個想法。


  他第一次覺得雷獅邪惡的笑容就像魔女一樣,不如說他本來就是魔女。安迷修把碗放下來,用湯匙一舀,覆蓋在濃湯表面下的西洋芹便無所遁形,整碗除了那少得可憐的湯以外,估計整鍋他灑進去的芹菜都在這個碗裡了。


... …這麼幼稚的嗎。安迷修抬起頭,雷獅則完全沒有憐憫他的意思。


  「你自己煮的東西,你負責吃完。」沒毛病。魔女壓着手背,食指戳了一下男孩的額頭。

  魔鬼!小孩在心底高呼。


  「嗯?」雷獅邊把沒了菜的濃湯往自己碗裡裝,一邊瞥了安迷修一眼。


  男孩立刻搖手擺頭,認份地低下頭扒著自己的芹菜湯,魔女則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


  從那之後,這個家裡不吃芹菜的人變成了兩個。


  ★


  直到安迷修將最後一本硬皮書按照書名擺上書櫃,外面的天色已經又沉了幾層色彩。紫紅色的彩霞在比樹林更高的天後揮灑,斜下餘暉的延伸撲騰翻滾著拍上二樓樓梯間的窗戶,被木製窗櫺切分成四塊。


  雷獅正在臥房裡呼呼大睡,安迷修珍愛生命沒去叫醒他,畢竟用對方的話來說,是自己在大早上把他給吵醒的。


  還記得昨天喝完那碗湯後,安迷修刷了十來遍的牙,那股味道仍然在他的呼吸之間揮之不去。甚至直接導致他半夜睡覺時做了噩夢,在他連睡衣的圖樣都換成了那種綠色蔬菜時,安迷修便猛地睜眼,嚇得直接坐起身,他頂著滿頭冷汗,驚疑不定地確定他的衣服上還是原本的小馬圖案,才勉強緩過氣來。


  然後他慢吞吞地從床上下來,提著床頭的小油燈摸出自己的房間。腳下的木地板逼著他不得不踮起腳尖,還差點絆到褲腳,安迷修悄咪咪地走到雷獅的房前,在門口駐足猶豫了片刻,還是把燈熄了開了一小條縫鑽進去。


  這邊魔女才剛對隔壁房的小孩施完惡作劇一樣的噩夢魔法,聽見那邊開門的聲響,立刻又躺回了床上。


  安迷修得承認在他把自己塞進雷獅的被窩裡時,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隔天早上會在魔女翻身時被一手臂砸在肚子上,間接導致他用慘叫聲吵醒了雷獅。


  小孩子委屈得在心裡大喊這不合理,雷獅的睡姿比他一個小孩還差,但轉念一想又是自己偷摸上別人床的,又好像不能辯解什麼,眨眼就被魔女掄出房間。


  安迷修嘆了口氣,本來是想著整理完書房就出門,應該還能趕在天黑之前回來,可他偏偏低估了魔女懶惰的程度,陳年的書籍不論年代遠近古今中外全都散亂地混在一起,比較好的被扔在書櫃跟客廳附近,比較差的安迷修甚至得踩著高凳子爬到矮櫃上才能搆到。


  整理到現在才結束可能還算快了。


  安迷修抹了一把額頭,看著整整齊齊的書櫃,莫名被成就感掃空了一部分的疲憊。


  好在城鎮的酒館向來都是全天候營業。他走到樓梯口把那個雷獅給他的包包取了下來,上面還有著一個酷似魔女頭巾的星星,他曾經無數次在心裡數落對方的品味比他還像小孩子,後者只是揚著嘴臉,用眼神示意他身上小馬圖樣的衣服。


  半斤八兩。


  安迷修想到這裡彎起嘴角,帶足了金幣銀幣,想一想還是在桌上留了字條:「我去買啤酒,很快回來」


  從森林來往城鎮的路他早已爛熟於心,甚至在這幾次的來往發現了捷徑,順利的話應該可以趕在晚餐前回到家。


  小小的身軀在草叢間穿梭,安迷修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腳下無名的小花,他雙手抱著背帶,在風來時瞇起眼睛,看鳥群從樹林間驚起,在天空上留下斑斑點點的黑影,看飛鼠在林間滑翔,盪出一條完美的弧線。


  清風撩開褐色的額髮,幽暗的森林與他第一次來訪時相比顯得和善許多,儘管那些看不見頂的樹木仍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安迷修也沒再感受到先前的壓迫,甚至有些安心。


  他仍然能感受到陰翳林間狩獵的目光,但那些野獸都畏懼於他身上屬於魔女的味道而不敢上前,安迷修在聽雷獅這麼說過後還嗅了嗅自己,又湊過去嗅了嗅雷獅。


  總之他是沒聞到烤串和啤酒以外的味道,還因為這個舉動收獲了魔女的拳頭。


  城鎮的人們畏懼於魔女的神秘和危險,因此在走出森林後迎接他的並非宏偉磅礡的大門,而是潮濕陰暗的後巷。


  幾隻老鼠從一旁堆積的木箱子底竄出來,多多少少還能從垃圾堆裡傳來令人退避三舍的惡臭,安迷修對此置若罔聞,他側著身鑽過狹仄的巷弄,在黑貓發光的眼下低頭,努力不讓自己身上的襯衫再多上更多污漬,因為雷獅會不高興,他想。


  住在森林裡的魔女雖然懶散但卻有著一定程度的潔癖,他曾經問過對方在他到來前是怎麼整理屋子的,雷獅沒有說話,只是勾了勾手指讓一個水杯自動挪回架上。


  年幼的人類小孩不得不感慨一句魔法的便利。


  安迷修看著酒館點著燈的窗檯,以及隱隱約約傳來的哄笑聲,熟練地推開相對安靜的後門。一個小孩子從正門進酒館,不管怎麼說都太過顯眼,還很容易招致其他麻煩,這裡的老闆因為安迷修之前總會來幫忙洗碗所以待他特別親切,乖巧的孩子並不希望發生任何會讓老闆為難的事。


  「嗯?這不是安迷修嗎,有好一陣子沒見著你了啊?」


  他從後門走進去,細微的鈴響立刻就被在後台忙活的老闆發現,安迷修笑著打了招呼,一邊翻著背包走過去,「最近有一點忙,所以… …」


  「哈哈哈,沒事,小孩子多去外面玩耍也好啊。」酒館老闆笑得豪邁,中年男性壯碩的身材和歲月的鬍渣讓他第一眼看上去可能有些嚴肅嚇人,但事實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他揉了一把安迷修的頭髮,注意到小孩從背包裡摸了幾枚金幣出來。


  「我其實是來買啤酒的。」安迷修一邊把算準數量的錢幣遞過去,立刻又像想起什麼一樣搖著手解釋,「不是我要喝的!是幫人買的… …」他低下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幫森林裡的魔女買的,最後話語變得模稜兩可。


  老闆看著棕色頭頂上的呆毛晃啊晃,眼看就要蔫下去,索性拍了拍小孩的後背,力道大得安迷修踉蹌了幾步。


  「沒事!不就是幫忙跑路嘛,我去前台拿一點過來,你在這裡等著吧。」老闆給了他一個大拇指,安迷修便點了點頭,連聲感謝。


  酒館的木地板總是被擦得很乾淨,在一個月前這還有可能是安迷修的手筆。夜幕已經徹底籠罩城鎮,喧鬧的酒館仍然毫無顧忌,溫暖的燈光把每個酒客手裡的啤酒裹得發亮,安迷修站在往後門的門框旁邊,來喝酒的客人有不少是常客,其中自然也不乏對安迷修這個打工小伙感到眼熟的,不過卻大多是在注意到他後轉過身去。


  安迷修無聲無息地往後退了一點,在這個大家仍然相信魔女存在的年代,每個孤兒似乎都成了嫌疑犯。吟遊詩人唱著魔女之子魚目混珠地混進人家的駭聞,魯特琴弦邊上的嗓音悠悠編織出虛幻的故事,聳動人心,愉悅大眾,換取金幣的同時也為他們扣上了一頂冤枉的帽子。


  也就這酒館老闆不甚介意他的身分。


  想到這裡他莫名安心下來,靠在牆壁的內側,小腿兒一晃一晃地。


  「來囉,你要的啤酒。」安迷修抬頭看見了幾瓶玻璃瓶,他小心地把它們放進背包裡,卻忽然發現好像多了一瓶。


  誠實的孩子抬起頭來,剛想把多的那一瓶遞回去,老闆便又揉著他的頭把它壓下去。


  「多的就當作我送的啦,你之前也幫了我不少忙。」高大的男子蹲下身來與小孩平視,時光的腳步在那張笑臉上踏出巒脈般的皺褶,「看起來最近過得比較開心了?可得好好珍惜交到的新朋友啊。」

  安迷修眨眨在燈光下透藍的眸子,愣了一會兒,揚起嘴角。


  「我會的。」他笑,眼睛瞇成笑盈盈的彎月。


  「好孩子。」老闆拍拍他的肩膀,安迷修一邊揮著手一邊從後門跑了出去。


  厚重的木門關上,清亮的鈴噹又一次響起,金黃色的鈴鐘在柔和的燈光下搖擺。安迷修抬頭,漫空的星點幾乎晃了他的眼,星光為濃墨般的綴上銀邊,星羅棋布,他想起人們所說的怪談,這片天空指不定真的是雷獅的頭髮溶成的,否則怎能有這般美麗的色彩。


  多的一瓶酒他只能格外慎重地抱在手裡,他小巧的背包裝不了那麼多,安迷修覺得自己心情有點好,他也說不上什麼原因,若不是顧忌魔女的酒瓶,他幾乎想邁著小步伐哼歌。


  他順著原路從酒館後門離去,陰冷潮濕的路面夾帶晚夜的寒氣讓他一打哆嗦,算是提醒了他時間不早,如果走捷徑的話應該還能勉強趕上晚餐時間。


  這麼想著他腳尖一轉,拐進了其中一條小巷。


  不知道雷獅起床了沒有,有沒有看到他留的紙條?


  安迷修抬眼看了看天空,窄巷將夜空切割成細長的通道,藍色的眼裡倒映著星河,給了他順著星子回家的錯覺。


  他很快就走出了巷子,森林就在眼前,他卻聽見了喊聲。


  「喂。」


  安迷修起初還沒想停下腳步,但他可以確定自己走來的路上除了貓和老鼠別無他人,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最後一手抓著酒瓶,另一手指著自己的臉回過頭,「請問是在喊我嗎?」


  那雙眼瞳在回過身的同時便訝異地瞠大,他認得那幾個逆著月光的孩子,他身上有不少傷痕就是出自他們的不講理。四五個孩子以其中一個相較高個兒的為首,站在他剛剛轉出來的巷口。


  安迷修下意識地抱著酒瓶往後退了一小步,不能在這個時候和他們鬧起來,不然真的趕不上晚餐時間的。


  「那傢伙想進森林,他果然是魔女的孩子!」


  耳邊的高呼聲讓他頓下腳步,安迷修反射性地想回口,但又立刻停住,死死地抿住了嘴。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說的其實不完全錯。


  「沒反駁?終於承認了?」為首的孩子朝他走上前來,安迷修這才注意到他們手上竟然還帶著幾根木棍——很明顯就是來找碴的。


  「喂,你手上的該不會是偷來的酒吧?」後邊一個小夥子看見他手裡的東西變尖銳的質問他,安迷修搖了搖頭,但無論跟這群人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 …如果沒有事的話,我趕時間。」他實在不想對人動手動腳,那與他喜愛和平的個性背道而馳,安迷修又退了幾步,為首的那個卻直接走了上來,二話不說扯起他的衣領。


  「問你話呢,魔女的孩子。」


  安迷修這時後發育沒那些餐餐飽腹的孩子好,輕而易舉地被拽得踮起腳,其他人也趁這時候圍了上來,他咬緊牙關把手搭在對方的手腕上,「我不是魔女的孩子。酒是我買的、請放開我。」


  「誰知道呢?搞不好你在說謊!」


  「我沒有。」安迷修皺起眉,他不可能說謊,對這種強詞奪理一下就沒了話,索性按著他的手掙扎起來。


  他不想搭理對方一口一個的「魔女的孩子」,但是來找他麻煩的人可一點都不這麼想。安迷修感受到拽著他的力氣又更大了一點,以他的力氣來說根本不足為懼。問題如果現在誤傷人的話,他大得不尋常的力氣肯定要被落井下石,不知道說成什麼樣。


  「說你有就有!」


  蠻不講理——安迷修擰著眉,隱約查覺到手邊有什麼動靜,當即壓緊了手裡的背包,卻還是免不了被掀開了一些,眼睛朝旁邊一斜就見到其中一人居然偷摸到他的身後。


  「買這麼多?你一個人哪有這麼多錢!」那個偷看到他背包的孩子指著他大喊。


  「我就說一定是偷的!」其他人也跟著幫腔。


  「我是幫別人... …唔!」安迷修還想試圖解釋,卻不想揪住他領子的高個兒一個使勁就把他往牆邊壓,後背直接撞上了堆砌不平的磚瓦牆,安迷修疼的悶哼一聲,還想抬腳把人踹走就先被朝著肚子揍了一拳。


  「呃!」


  「偷東西還不承認!」小孩子下手不知輕重,儘管最近和雷獅住在一起了,但在這之前他基本沒能吃多少東西,身上一點肉都沒有,這一下彷彿直接打在骨頭上,安迷修痛得想縮起身子,情況卻不允許。


  「我沒有… …!」他搖著頭,又一次重複著這句話,酒瓶子被他不小心碰到牆上,哐噹一聲不大不響,卻引起了其他孩子的注意,像是怕他拿酒瓶反擊,又有人朝著他的側腹踢了一腳。安迷修渾身一僵,差點因此鬆手,五官皺成一團。


  「怎麼可能,你哪有什麼別人。」把他抵在牆上的孩子撇撇嘴,像是聽見天方夜譚似地吊著眼睛看他。


  「你不就是沒有人要的孩子嗎。」


  安迷修瞪大了眼。


  冷風從腳底襲上背脊,那群孩子們卻仍然在嘲笑他。


  「魔女的孩子是沒人要的孩子。」


  他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不敢相信這些人居然真的以此攻擊他。


  「我不… …」


  「因為沒有人要,就算失蹤或死掉也沒有關係。」扯住他的大孩子用力地拽了一下,安迷修的後腦叩得生疼,卻都沒有童言童語的聲音尖銳地將事實敲進他的耳裡來得刺痛,碧藍色的瞳眸隨著腦內模糊的記憶搖擺不定。


  濕冷的後巷和看不清的人臉。聰慧的孩子看著沉入地平線的落陽拉長自己的影子,乾淨的眼睛被潑染成與天空一樣的顏色,輕而易舉地在暮靄溫暖的色彩中意識到如墜冰窟的現實。


  那個時候的風就和現在一樣冷,刺骨得不容許他對現狀有任何期待。


  他終究還不夠成熟,情緒被三言兩語的撩撥,孩子脆弱的淚腺便將他的痛楚凝聚成型。


  「明明就是魔女的孩子還總是跑到鎮上。」那雙手猛地捏住他的脖頸,拇指按壓著還未發育的喉頭,安迷修瞠著眼難以置信,但他就連咳嗽都被壓死在氣管裡,遑論任何辯解的話語,身體反射的掙動被其他人壓制,踢出去的腳被抓住。


  「真搞不懂為什麼爸爸總要對你那麼好。」手上的力道隨著咬牙切齒的話語加大,安迷修在淺顯易見的妒忌中聽見了關鍵的訊息——城裡對他好的大人只有一個,一瞬間好像對方一直以來的欺凌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卻更讓他下不了重手反擊。安迷修被掐得仰頭,匯聚的淚水滑過臉頰,發不出聲來,身子從頸下開始發麻。


  他不是故意的,他沒有那個意思。


  「想要讓魔女對我們家做什麼?」孩子洩憤般地踢了他一腳,另一個小孩用木棍打了他的手背,薄薄的皮骨經不住地鬆手,酒瓶便砸落在地板上碎裂開來,裡頭的酒液打濕了安迷修的褲腳。


  不是,他真的沒有想做什麼。窒息感終於使安迷修的眼前發黑,抬眼本該入眼的星空被扭曲的怒顏遮擋,無論怎麼努力氧氣都無法通過被扼死的喉管,發麻的感覺已經蔓延到了指尖,力氣正在逐漸流失,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死在城裡的話還能留在魔女的家嗎?安迷修忽然想起了昨天和雷獅的對話。


  「沒人要的就該有沒人要的樣子!」


  缺氧導致視野一明一晃,安迷修被晃得發暈,手臂脫力得垂落。


  「誰說他沒人要了?」


  安迷修半瞇著睜開眼,不屬於幼童的嗓音帶著熟悉的調笑。掐住他的手鬆了點力道,細微得氣息灌進肺裡,他立刻就嗆咳了起來,月亮在不知不覺中換了位置,光影交錯,孩子在牆上的倒影一陣扭曲,拔長拉高得將整面牆都籠進陰影裡。


  漆黑的幽影中咧開了一個血紅的微笑,尖叫聲在安迷修的耳邊炸開,抓住他的力氣驟失,他整個人腳一軟跪倒在地,在昏天暗地的乾咳中看見剛剛抓住他的小孩狼狽地跌坐在地,滿臉驚恐的看著他的身後。


  他的身後?


  安迷修想回過頭,但緊接者闖進視野的東西更吸引了他的注意,白色的布料晃過眼前,盪開了一道弧線,最後垂在自己的臉邊。


  從剛剛開始就在磚牆上磨得發痛的後腦被擁入相較柔軟的懷抱,一雙手從後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烤串的味道讓他抽了抽鼻子。


  「這不是有我要嗎。」來人咧開微笑,語調輕鬆。


  「雷… …」安迷修抬起頭,聲音雖小卻的確成功讓那雙眼睛低下來瞟了他一眼。


  「魔、魔女!」


  坐在地上的小孩指著雷獅大叫出聲,打斷了安迷修想說的話。然而他手裡的木棍根本就拿不穩,凝紫的眸子掃過去,顫抖的幅度就猛地加大,魔女身後的影子竄了起來,張牙舞爪地幾欲從牆上爬出。


  同樣都拿木頭指著他,安迷修這小子可就討喜多了。雷獅想。


  幾個跟班已經尖叫著逃跑,小孩子的群聚遊戲壓根經不起考驗。雷獅直起身,安迷修正想說什麼,卻不想被直接抱了起來,情急之下抓住魔女的帽衫穩住平衡,小孩怔怔地看著人的側臉,從對方平靜的臉上看出了一點端倪。


  雷獅生氣了。


  這沒什麼。魔女的脾氣本就不好,一覺起來空蕩蕩的肚子讓他的起床氣似乎更上一層樓,走到客廳看到安迷修的紙條,結果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人回來。森林的魔女忽然意識到這小鬼該不會是打算拿了他的錢跑路吧?他左思右想,覺得安迷修這個膽大的搞不好還真的做得出來,他雷獅的地方是這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魔女越想越氣,最後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把手指骨拗的霹啪響,決定出門找人算帳。


  結果人居然在這被幾個小孩子折騰得半死不活,明明安迷修一拳過去就能放倒全部,卻毫無作為的任由那些熊孩子欺負,到後面居然還想著死——


  雷獅咧了咧嘴,喉頭上下滾動,像是警告般地低語:「你要是這麼簡單就死了,我可不撿沒有用的靈魂。」


  安迷修愣了愣,才意識到這是在和自己說話。


  他還想回應,但雷獅卻率先轉過頭,視線盯著縮在地在瑟瑟發抖的孩子,腳下影子晃了晃,竟是從地面竄了出來,帶出了一串黑色蠕動著的黏液,甩在孩子的腳尖,蒸騰出了煙霧。


  「看來。」魔女有模有樣地舉起另一隻手,雷電在他手中匯聚,打在面前的地板,「我又可以多做幾個人偶了?」他揚起眉,眼神裡滿是戲謔。


  「不、對不起,不要… …」


  「雷獅… …」安迷修緊張地扒拉著手裡的袖子,這副想求情的模樣惹得魔女瞪了他一眼。


  「這次看在他的分上。」雷獅收起手,魔女在牆上的倒影就像張開翅膀的惡魔,他兇狠地低吼,語氣裡滿是不耐,「還不快滾。」細小的電流從他身邊炸開,劈哩啪啦地閃爍。


  「咿!」


  安迷修看著那個孩子連滾帶爬地跑走,還因為腿軟而跌了不少次,抓著雷獅的衣服晃了晃。


  「那個、雷獅。」


  月光被浮雲遮擋,他們所在的地方又重回夜晚的懷抱。


  「啊?」魔女仍然死死盯著那個小鬼頭逃走的巷口,決定至少今晚要讓那小鬼頭做個惡夢,不對,至少要一個禮拜,否則也太便宜他了。


  安迷修低下頭,像是在思考措詞,他知道雷獅在生氣,所以最後先出口的仍然是吞吞吐吐的道歉,儘管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小得快聽不見,「… …對不起,我晚回去了。」


  幾乎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看見雷獅好像因為這句話臉色變得更沉,魔女眼角瞥過破碎在地上的酒瓶,又看著安迷修茶色的頭頂,沉默了一陣。


  「… …嘖。回去了。」


  魔女將手一揮,黏稠噁心的黑影重回地底,抱著人類的小孩步入樹林,轉身消失在杉樹的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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